时而,突然想起。

  有件想要询问的事情。

  除我之外的任何人,不管是谁都无妨,希望能告诉我答案。

  无论是走在我面前身穿正装疲惫不堪的公司员工,还是笔直矗立于路旁的警备员,亦或是边走边化妆的年轻少女,无论是谁都可以。

  请问你们有十年后的目标吗?

  有拼上生命也要实现的梦想吗?

  小时候,曾写过以“想要成为这种大人”为主题的作文吗?

  曾用尽所有颜色的铅笔,双眼闪烁地在画纸上描绘“成为大人的自己”吗?

  梦想、未来。

  曾对双亲兴奋地谈论过这些吗?

  我有。

  却已全部忘记。

  皇厅是星灵使的乐园。

  虽然成长中对此深信不疑,但实际上摆在自己眼前的却是,对于身为无法使用星灵术的星灵使的我来说,这个皇厅内根本没有容身之处——

  小时候描绘出的“理想中的未来”逐渐四散崩溃。

  成为大人后的自己想要做的事情——

  我早已忘记。

  在这极其劣质仅为自称的“乐园”内,

  我……

  又该为何而生,为何而死呢?

  不明白自己该怎样使用生命。

  然而——

  名为伊莉缇雅·卢·涅比里斯9世的王女,却和自己截然不同。

  和我完全相反的女性。

  为何而生、为何而死,对此她有着比所有人都坚定的意志。

  这肯定是——

  比任何人都更有力地紧握着,我在儿时便失去的“毕生的梦想”或“成为大人时的自画像”吧。

  但是,她却没有将之实现的星灵。

  也没有互相分享理想的伙伴。

  对她来说,支撑她的骑士不可欠缺。

  而我、约汉姆·雷奥·阿尔玛迪——

  要为她而生、为她而死。

  1

  涅比里斯皇厅。

  被称作所有星灵使乐园的这个国家迎来了冬季。

  街灯的灯泡都被冻结,即便缠上厚重的围巾,极寒也足以令人瑟瑟发抖。然而这个“乐园”,甚至不会提供在冬季取暖的费用。

  换句话说,便是——

  工作。

  靠着没有保障的日工,勉强挣来今天的面包费和暖气费。要是碰到雇主心情好,也许还能多个热汤的钱。

  [……这算什么乐园啊]

  四枚铜币。

  虽然在足以让人双耳冻裂的寒风中工作,但今天赚到的却仅此而已。

  顺带一提,雇主的心情并不好。

  养的猫因为太过靠近暖炉而被烫伤,于是我的热汤钱就用来带爱猫去医院了。

  [……我还不如宠物啊]

  没错。

  对于有钱人来说,穷人的价值还不如只猫。

  啊啊,这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。和我这种眼神凶恶、块头笨大、与莽汉无异的人相比,肯定还是能为家中带来安乐的宠物更加重要。

  但是——

  对此感到屈辱应该是我的自由吧?

  每天都不能接受。

  至今为止感觉到的些许违和感,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膨胀。

  明明我为了生存每天都辛辛苦苦,可为何有钱人却能随意为宠物花钱?

  在我喝着公园里的水来果腹的夜晚,他们却肆意贪饮着红酒。

  差别在何处?

  明明同是人类,同为星灵使。

  既然涅比里斯皇厅被讴歌为所有星灵使的乐园,那就来解释为何会有这种差别吧。

  啊啊,我当然清楚。

  这只是败者的不甘。

  要是不甘心的话就去工作。靠着能让某人眼前一亮的工作来发迹。

  [……出人头地不就行了吗]

  世界被染上了这种颜色。

  儿时用彩色铅笔是在什么颜色的画纸上绘画的呢?不应该是纯白的画纸吗?

  但我的画纸却是漆黑一片。

  不管使用颜色多么显眼的铅笔,都无法在纯黑的画纸上描绘出彩虹。对此厌恶的话,只能出人头地——

  [哟,约汉姆!]

  [……]

  在被叫名字的同时,我的肩膀被抓住了。

  不想回头,因为自己可不想看到满脸酒臭的面孔。然而就在这么想的时候,恶友却从侧面来到了自己眼前。

  [哈哈哈!看来你终于还是头脑昏聩了啊?怎么样,没察觉到我吧?这次终于是我赌赢——]

  [上上个拐角,趁车左转时上来的吧]

  [!]

  [赶紧拿出来吧,劳山]

  不需要招手,嘴里说着“切!”的茶发男性就将一枚铜币扔了过来。

  这样一来今天的晚餐就能喝上热汤了。

  [你个神经质!]

  [麻烦说是多愁善感]

  劳山是原本是扒窃惯犯,现在是魔术师。

  曾将附近一带偷干偷净,金盆洗手后,好像是在表演偷走别人的钱包然后当场还回去的恶劣杂耍。

  [和往常一样,选错对手了呢]

  也许是因为平日神经就紧绷着,所以我有着很少放松警惕的习惯。

  不管睡得多沉,身体多累,内心都时常紧绷着,这也许就是眼神凶恶的原因吧。

  [喂,约汉姆,用我的铜币去喝一杯怎么样?]

  [这可是我用来喝野菜汤的钱]

  [……切,明明这么穷,却舍得在伙食上花钱啊]

  [那也比和喝酒强吧。赶紧离远点,全身酒臭]

  边被恶友靠着,边在大街上前进。

  虽然时值傍晚,但天空却是灰色的。仿佛立刻就会下雨落雪的寒空下,竖起破旧外套的领子迈步前进。
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突然,听到了歌声。

  女性的声音。

  只能勉强知道这一点。

  [……?]

  在察觉到这点的瞬间,我停下了脚步。

  并不是因为歌声很美妙,毕竟对于我这种毫无教养的男人来说,根本搞不懂歌声是否美妙。我之所以会停下来,是因为很“罕见”。

  这里是大街。

  本以为是街边喇叭中传出的歌声,但其实并不是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嗯!?约汉姆怎么了,喂!?]

  虽然背后的劳山在叫着自己,但自己并没有回答的义务。

  而且本来也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  只是觉得“大街上听到歌声很罕见”而已。追随着断断续续的歌声转过拐角——

  广场。

  那里聚集了数百位观众。

  [……在外面……举办慈善演唱吗?]

  群众聚集在了喷泉边。

  看来担任歌手的女性正站在喷泉边唱歌。这种寒冬的季节,不晓得是那里的老好人,但真是个罕见的家伙。

  试着瞻仰下样貌就离开吧。

  默默地扒开拥挤的听众,慢慢来到了喷泉前。

  当看到站在那里的女性后——

  我不禁哑言了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美之女神,就在前方。

  大波浪卷的头发是世间稀有的美丽泛金翡翠色。

  五官端正,容貌端丽,眼神充满慈爱之色。

  年龄大约和我相同……应该还不到二十岁。虽然成熟的面容引人注目,但更令人不禁瞩目的还是那成熟的身体。

  丰满的胸部双峰,被薄质的礼裙从内侧托起。

  ——女神般的美貌和恶魔般的魔性魅力。

  这个女性是什么人?

  想必皇厅内没有回答不上来的人。

  涅比里斯女王有三位女儿。“卢家三姐妹”中的长女——伊莉缇雅·卢·涅比里斯9世。

  这便是她的芳名。

  [……在这么狭小的广场上,居然有这种大人物]

  群众之所以会聚集起来也情有可原了。

  和传说不同,不对,是比传说更惊人的美貌。

  比起电视画面中映出的身姿,近距离看到的王女更加美丽……但……

  所以说,这又能怎样呢?

  在围观的狂热群众中,我那冰冷的视线想必很是奇怪吧。

  美丽。

  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令人厌恶的对象而已。虽然有着男女之别,但却带着能将群众轻松俘虏的美貌诞生——

  ……肯定过着相当舒适的生活吧?

  ……女神般的美貌,以及身为王女与生俱来的绝对地位。

  与生俱来的胜者。

  但对我来说,她并不令人羡慕,只是嫉妒的对象而已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回去吧。

  就在自己准备转身返回的时候——

  雷电般的冲击突然在背后游走。

  [?]

  猛地转身。

  真是的,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啊?

  […………为什么……]

  王女站在喷泉边。

  被数百位观众包围,一举一动均被紧盯的状态下,伊莉缇雅王女背对着灰色的天空,露出了女神般慈爱的笑容。

  [……为什么在笑……?]

  因为太过理所当然,所以才没浮现出疑问。

  现在可以冰冷刺骨啊?

  即便紧咬牙关,这份极寒也能浸透牙齿。

  所有的群众都穿着冬季外套,围上围巾并戴上手套。这也是理所当然,不这样穿的话,肯定瞬间就会被冻得瑟瑟发抖。

  但伊莉缇雅王女的身姿却偏离常识。

  只穿着一身舞台用的礼服。

  ……因为厚重的穿着会影响发音吗?

  ……即便如此,她难道不觉得冷吗?

  应该很冷才对。

  因为现在她的嘴唇已经失去血色,变得铁青。

  [……简直是拷问般的行为]

  在这极寒的天空下,只穿着一套礼裙不断为群众歌唱。

  让我注目的便是这一点。

  那幅罕见的美貌与生俱来。

  但是,在极寒中仍能保持美丽的笑容而不崩溃却不同。远离常识,难以言表的意志。

  ……如果我站在她的立场上的话。

  ……能忍耐住吗?

  说到底,会有这种观点的也只有我了吧。

  就在这么想的时候——

  [无聊,只是唱歌的话岂不是马上就腻了]

  在我身后,恶友(劳山)用下劣的声音如此说到。

  [要是那位公主大人能试着用老爷子的声音来唱歌的话就好了。肯定是这样更能引人发笑]

  [嗯?]

  [哈,说的就是那位公主大人的星灵啊]

  [……啊,这个啊]

  星(卢)的第一王女伊莉缇雅的星灵是“声”。

  这究竟是多么无力的能力,在皇厅内几乎是常识。

  ——声之星灵,可以再现她曾听到的声音。

  不过是酒桌上博人一笑的能力罢了。

  就像恶友(劳山)说的那样,有着如此美貌的王女突然用老人沙哑的声音说话的话,群众肯定会很吃惊吧。

  [怎么可能会做啊,这样只会被嘲笑而已]

  [哈哈,你在说什么啊,约汉姆]

  恶友(劳山)嗤笑道。

  [那位王女一开始就是这种角色。王城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。看吧,其他的王女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寒冬的街上吧?现在肯定在王城中自己的房间里喝着热奶茶]

  [……原来如此]

  终于察觉到恶友的意图了。

  王女伊莉缇雅绝对不会成为女王。

  与其在王城中过着无法成为女王的阴暗一生,还不如被取笑更能获得民主的瞩目。劳山应该是这个意思。

  毕竟是“绝对”啊。

  因为伊莉缇雅之外的王女们都是极其强大的星灵使。

  在女王选拔中,星灵要优先于一切。

  星灵使的国家,作为其象征的女王必须要拥有强大的星灵。这是小孩子也明白的道理。

  ……不被星灵所爱的女性。

  ……即便贵为王女,但在这一点上却我和并无差别。

  甚至不是女王候补——

  对于寄宿着辜负期待的星灵而诞生的王女来说,王城内肯定抬不起脸。这样的话,恶友(劳山)的话也能接受了。

  [你还真清楚啊,劳山]

  [工作上的关系,经常能听到王家的事情。当然也包含这种室外演唱]

  恶友一笑了之。

  [王城中,没人会高看伊莉缇雅王女。这也是理所当然,毕竟没有家臣会跟随从女王候补中失格的王女。星(卢)是爱丽丝莉泽,太阳(休多拉)是米泽尔赫柏最有力,月(佐亚)的话不清楚……家臣肯定也会选择将来有望的王女啊]

  [所以才被排挤啊]

  [没错。看吧,这么美丽的王女大人亲切歌唱的话,被欺骗的民众自然会发出欢呼。……但在王宫内这只是笑谈,毕竟在他们看来,伊莉缇雅往王女是个只能这样向民主谄媚的王女]

  听恶友(劳山)这么一说——

  与其他很少出城的王女相比,伊莉缇雅王女的确对外出很积极。

  甚至还在街上举办慈善演唱。

  除此之外,还经常听说她旅居外国多方游说。

  [出现在民众眼前并非出于本意,只是独自在王宫内太过无趣而已……吗?]

  [说是这样。但大部分民众根本不知道这些]

  原来如此。

  是否真实只有王女(伊莉缇雅)清楚,但这个推测却有些道理。

  直率来说——

  王女伊莉缇雅想必就是如此厌恶王宫吧。

  ……可怜的二选一的结果。

  ……比起独自在闭塞的王宫内,还是忍耐这股极寒更好些。

  与星灵有关的话,我也有些想法。

  但却不准备同情她。

  即便同为“不被星灵所爱的人”,我也只是最下层的穷人。我这种粗人去同情王女简直可笑。

  不如说我想到的反而是——能不能利用她?

  这种野心浮上心头。

  [劳山,那位王女被家臣们舍弃了,这点没错吧?]

  [不然的话也不会离开王城来到这种广场上吧]

  [……原来如此]

  那位王女没有同伴。

  也就是说侧近的席位还是空的。

  庶民能成为王女的侧近吗?普通来说肯定不可能。但只有那位王女,即便是我这种庶民也有可乘之机。

  ……要是这个世界的绝对基准是金钱和地位的话。

  ……就试着出人头地吧。

  要是舔舔那位王女的鞋子就能成为侧近的话。

  我肯定甘心受辱。

  [劳山,我只是说假如。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位王女注意到我]

  [……啊?]

  边挠着茶发,边转脸看向恶友。

  [怎么了,约汉姆。你该不会对那位王女一见钟情了吧?]

  [我只是在问手段]

  [星灵部队]

  [……居然即答]

  [因为我只知道这个啊。只是挑战的话,所有人都行]

  王女的歌声结束了。

  周围的关注都在为王女献上掌声和欢呼,只有恶友(劳山)和我死死盯着王女身后站着的近卫兵。

  没错。

  我也想爬到近卫兵的地位。

  [要想在皇厅内出人头地的话,星灵部队是最快的途径。那些人可是和帝**战斗的英雄。要是能立下功劳的话,就能顺顺利利地接近王家。被看中的话,也许就能上升到和近卫兵相同的位置]

  [比想象中的更加现实啊]

  [做美梦的家伙很多。但过了四天后,梦就会醒了……该工作了]

  恶友(劳山)东倒西歪地转身离去。

  然后边拨开群众抽脚前进,边说道。

  [再见,约汉姆。能平安回来的话再见吧]

  [?这是什么意思]

  [注意不要像我一样,四天就不行了]

  一周后。

  我才用身体理解……

  恶友(劳山)的那些话,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警告。

  2

  沙土的味道。

  还有铁的味道。

  [————喂————编号——]

  怎么了。

  是在向我说话吗?可恶。头痛得像是裂开一般。……慢着,这不真的裂开了吗。这份痛苦就是如此剧烈。

  [站起来,志愿编号0091]

  [……!]

  额头上的裂伤和滴落的鲜血。

  感觉到血液滑进口中后,爬在地上的我才慢慢睁开了眼睛。对了,我志愿成为星灵部队的训练生——

  [不合格,收拾行李走吧]

  真是讽刺。

  因为实验教官的这句话,我反倒想起了一切。

  对了,现在正在进行星灵部队的选拔。

  原本对体力有些自信,所以体力选拔倒没什么。

  但接下来的战斗选拔——

  […………我……]

  [庆幸这里不是战场,而我不是帝**吧。喂,志愿编号0084,你合格了。去下一场选拔吧]

  说罢,用脚尖踢了下我的额头。

  模糊的视线中,还可以看到和我用铁棒互殴的志愿者向教官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。

  ……一击……就把我击倒了?

  ……开什么玩笑啊,劳山……这种选拔你居然忍耐了四天吗?

  刻骨铭心。

  我深刻领会到了。

  “总会有办法”自己这种毫无缘由的自负。以及除我之外的志愿者究竟是多么厉害的精锐。

  ……可恶,开什么玩笑啊。

  ……把我一击放到的人居然还不是进入训练生的普通志愿者。

  到底都是些什么精锐啊。

  要是星灵部队的本队,又该是些什么怪物啊?

  [切,抬担架过来]

  […………我……拒绝…………]

  教官的咋舌反倒代替了闹钟。

  按着仍旧传来阵阵疼痛的额头,紧咬牙关的我站起身来。

  哈!简直可笑。

  还说什么巴结王女,出人头地啊。我……名为约汉姆的小鬼,明明这么弱小,居然还因为抱有倍于他人的野心而暗自得意。

  真正的小丑,不是王女而是我。

  同时也因此愤怒。

  我还未有此日此刻般明确得感到愤怒。

  ……还有一点。

  ……那就是你们的视线。俯视着倒下的我,所露出的冰冷视线!

  贻笑大方。

  这里不是我这种人能来的地方,而是只有根正苗红的精锐才可聚集之处。

  [……都给我记住…我的样子…………!]

  怎么可能结束。

  一步、又一步。

  呼吸凌乱口吐怨气,然后我转身背对着视线高高在上的教官。

  [……下次,一定让对手……和你一起双双倒在地上……]

  然后口咬砂砾的我被轰了出去。

  而这便是我和星灵部队最初的联系。

  ==========

  [喂,约汉姆,还活着吗?哈哈,只是裹些绷带就行已经算不错啦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背后被人敲了敲。

  不对,我知道他是谁。是从三条人行道前就偷偷跟上来的恶友(劳山)。即便奉承也无法说是俊俏的面容,现在正环视着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我。

  看吧,和我说的一样吧?

  他脸上就是这幅表情。

  但对我而言。

  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。

  要是以前的话,我肯定会说着“满脸酒臭赶快离开”并赶走他吧。

  [嗯?]

  不出所料,他果然对没有任何反应的我感到不可思议。

  恶友(劳山)刻意夸张地绕到了我的面前。

  [哈哈!这还真是滑稽。约汉姆,被教训了一顿果然老实了啊。所以我早说了,美梦马上就会醒啊]

  [………………]

  [简直就是因果啊。毫无长处的庶民想要获得较高的地位,最快的办法就是在星灵部队中立下功劳。明明如此,可星灵部队却是怪物的巢穴。那些人也是远在上方的天才啊,和庶民完全不同]

  [是啊]

  眼神并未看向恶友(劳山)。

  视线笔直延伸,以中央州的外围为目的地,我迈步继续前进。

  [我搞错了。星灵部队的选拔不可能会这么容易]

  [……嗯、嗯,对吧?所以说——]

  [租的房子被我退掉了]

  [嗯?]

  [美梦醒了]

  嘴角上扬。

  虽然本打算随意一笑,但偷看我的恶友(劳山)却瞪大了眼睛,想必是我露出了出乎意料的惨淡笑容吧。

  [……喂、喂]

  [把那些天才们都踩在脚下的话,肯定很爽吧]

  理解了。

  我其实极其厌恶鄙视自己的上流阶级。

  不仅仅是要出人头地。

  还要在出人头地的过程中,将那些鄙视我的星灵部队踩在脚下,以彼之道还施彼身。

  [……很好。直到身体腐朽凋零,我都会锻炼下去]

  [哈!?喂,你在说什么——]

  [给我等着]

  耳中已听不到恶友(劳山)的声音。

  然后——

  从此之后的记忆几乎没有。

  我选择的地方是街道外的修炼场。

  白天在修炼场内严格锻炼,夜晚则干着有凶猛野兽出没的危险场所的监视员工作。锻炼身体,并将五感打磨到极致——

  也会去星灵部队的训练场。

  趴在钢丝网上,死死凝视他们的战斗训练并加以学习。目的是了解他们经过怎样的过程、通过何种训练变强。

  没错,变强。

  模仿,然后拼命思考如何能更上一层楼的残酷训练。

  这种日子不知过了多久——

  某日。

  透过钢丝网看到星灵部队的训练而感到“轻松”时,我不禁高兴得颤抖。

  现在的话肯定能通过。

  [……给我等着]

  手松开钢丝网。

  因为每天都会握住数小时,所以钢丝网都弯出了我手的形状。

  [马上就把你们踩在脚下]

  选拔的时刻到了。

  在第二次的选拔上——

  我尝到了再次丧失资格的味道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沙尘飞舞。

  星灵部队的志愿者和教官全都撤退之后的演习场上。

  半分精神恍惚的我将手放在了脸颊上。

  烫伤的痕迹。

  这是被星灵术的火焰烧出的伤痕。

  [……我……输了吗…………]

  体力选拔,高分通过。

  战斗选拔,高分通过。

  但第四天——也就是最后的星灵选拔中,我没能做到任何事。

  […………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]

  啊啊,虽然略有预感,但其实我早已知晓。

  我无法发动星灵术。

  ——星灵欠缺症。

  我并不被星灵所爱。

  虽然身上寄宿着星灵,但却没有用以发动术式的能量。

  而这便是我想让伊莉缇雅王女看到的“与我并无太大差别”之处。在星灵至上主义的涅比里斯皇厅内,饱受虐待的接点——

  一方是只能博人一笑的星灵术。

  一方是无法发动星灵术的“半吊子星灵使”

  二者均滑稽之极。

  […………我…………]

  所以才会输掉。

  无法对抗对方的星灵术。

  在我的拳头无法触到的距离,单方面被火焰灼烧。战斗技能不足的话,还可以疯狂锻炼,毕竟这只是无所作为而带来的差距。

  星灵则是种才能。

  努力无法改变的绝望差距————

  [……这又算什么啊啊啊!]

  在广阔但无人的广场上,我仰天咆哮。

  [……所以说……这又怎样!]

  决不放弃。认真地用“这只是与生俱来”的才能差距将我践踏,还让我以“嗯,是我输了”来接受?

  绝无可能。

  多亏了自身激起的这股愤怒,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动机。

  想要变得高高在上?

  为此而要变强?

  不对。

  是看不顺眼。这个皇厅,以及皇厅内所有鄙夷我的星灵使,我都看不顺眼,而这便是所有动机的起源。

  为了让他们全都认可我,我才会想变强。

  [……该怎么做才好啊!]

  匍匐在当场,我凝视着身下的地面。

  地面上还残留着火焰的痕迹。

  张目嗔视着星灵术的痕迹。

  [星灵部队全是些怪物。要想让那些家伙认可我,只能在星灵术之外压倒他们……没错,必须得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彻底明白无法赢过我……!]

  最大的难题是——

  无法使用星灵术的我,该如何战胜星灵术上的天才?

  ……我是个笨蛋。

  ……我所拥有的只有愚直的执念而已。

  根本想不到可行的战术。唯一凭感觉想到的,简单明了且符合我风格的解答便是——

  ————在使用星灵术之前将其打倒。

  从这个瞬间开始。

  我的修炼发生了变化。

  本应为了在星灵部队选拔中合格的修炼,却不知何时走上了打倒星灵部队,既抹杀星灵使的道路。

  [……没错,目标就是究极的先手必杀……]

  星灵术在发动之前会有瞬间的停滞。

  如果能在发动之前将其击败的话,即便面对星灵部队选拔中的交战对手,也不会落于人后。

  目标便是【瞬】间。

  不给对方使用星灵术的时间,瞬间将其解决的战斗技巧。

  [这里是皇厅。星灵术的知识触手可得。将所有星灵术研究透彻……之后就取决于我的修炼了……究极的先手必杀……]

  就这样。

  我开始了迈向修罗的修炼。

  不知不觉中——

  我甚至忘记了奉承王女伊莉缇雅的野心。

  这便是后来被称为【瞬】之骑士的男人(约汉姆)的起源。

  男人(约汉姆)还不曾知晓。

  自己所追求的星灵使杀手的理想型,既究极的先手必杀。

  必然——

  和黑钢的后继者伊斯卡源自相同的战斗理念。

  但二人要在数年之后才会知晓这一点。

  3

  星灵使杀手的修炼。

  诉说其中耗费了多少年月都毫无意义,究竟经过了多少压缩的修罗时光,人类所发生的变化只有自己的身体清楚。

  这是第三次。

  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挑战星灵部队的选拔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啊!你这张脸,我还记得。又来——]

  第三次面对的教官。

  想要对我说些什么的他在接到我的拳头后就倒下了。

  [志愿编号0009,约汉姆·雷奥·阿尔玛迪]

  喧嚣突起。

  周围的志愿者们以及远处围观的现役星灵部队,在看到我将教官击败之后都瞪大了双眼。

  这样就行。

  看着我,注意我将做的事情。

  [最强的家伙是谁?我要将其击败来取得通过资格]

  拿下背后的“凶器”,然后摆好姿势。

  那是用布条包裹着的大剑,价格并不昂贵。虽然满身铁锈几乎等同于毫不锋利的铁屑,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。

  [谁上——]

  在这个瞬间。

  我的背后传来了火焰突然燃起的感觉。

  ——后方五米。

  ——炙烤大气的声音,应该是“炎”。

  横跳向侧方。

  红莲的漩涡掠过了来不及转头就跳开的我的侧腹处。一人怀抱大小的火球在后方的地面上炸裂并迸溅出无数火星。

  [……这不是很清楚吗]

  强忍着涌上来的笑意,我转身看向后方。

  刚才从死角处释放出炎之星灵术的是——星灵部队中的男性。

  [……躲开了……!?]

  [被感知到这点在意料之外吗?但这的确是正解,你的判断很好]

  正攻法是无法击败我的。

  是无形中察觉到这点了吗?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从背后向我射出炎之星灵术。这对战士来说是不可欠缺的直觉。

  但是——

  我早已超出了这种战斗的次元。

  [给我全方位发起袭击]

  发泄般说罢,我踏地冲刺。

  步法。靠着锻炼到极限的力气与平衡感,即便拿着大剑也可以毫不减速地踏步前进。

  ——主动进入被包围的位置。

  [不攻击的话,就砍了你]

  [!]

  沐浴到我杀气的十几位志愿者同时摆好了架势。

  火球、雷击、风刃。

  各种星灵术向我集中射出。然而——我却能在接触雷击之前停步,翻身避开不可视的风,并用大剑击落火球。

  [!?]

  [……不可能!?]

  除我之外的人都惊恐失色。不仅正面无计可施,连射向背后的星灵术都能躲开这点肯定在他们意料之外吧?

  [继续,继续发射]

  并非偶然。

  迫近而来的星灵术的轨迹,宛如油漆在天空中描画般,而我能用肌肤感知到。

  并非视觉、听觉、触觉,更不是味觉、嗅觉。

  ——绝对灵感。

  因为星灵术缺乏症。

  我和星灵是相对的存在。对我来说,星灵之力是“异物”,所以才能比他人略微敏感地感觉到。

  ……几乎可笑的差别,我只是比他人对星灵术更加敏感罢了。

  ……我拥有的仅此而已。

  所以我赌了一把。

  将一切献给修炼的结果,便是我将其升华为了仅属于我的绝对灵感。

  [欢呼吧,我可是史上最强的志愿者]

  并不区分志愿者和星灵部队,我向着包围我的所有星灵术勾了勾手。

  [我的选拔,转瞬即已结束]

  之后发生的事情不值一提。

  击败眼前的第一人,然后第二人,随后第三人和第四人……但没有第五人。

  无论是志愿者,还是星灵部队。

  已无人站在我的面前。一周后——

  我得到了第三次不合格的通知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不合格。

  紧紧握住写着这种通知的信纸,我站在了王宫的中庭内。

  ——不合格。

  ——理由3“从组织的观点看,可能会对统帅产生障碍”。

  简单来说,就是会扰乱连携。

  不管是多么强的战士,只要不会使用星灵术就会扰乱部队的秩序。

  原来如此,的确很对。

  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。正因为是正论,所以才不会有人同情我。

  [哈……哈哈……]

  干涸的笑声脱口而出。

  为何。

  果然。

  两股相反的感情彼此混杂,并我的口中溢出。

  [……也是啊]

  直到这个瞬间,我心底都未曾舍弃一缕希望。

  比所有人都强——

  只要能证明自己比任何人都强的话,像我这种算不上是星灵使的人说不定也有被认可的余地。

  但是……

  这样一来真的只能放弃了。这个皇厅,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。

  美梦再次破灭。

  这个结果便是一切。

  涅比里斯皇厅是所有星灵使的乐园。

  对星灵使来说,皇厅是理想的国度。但这个乐园似乎并不准备为半吊子星灵使准备容身之地。

  [————]

  [咦!?]

  星灵部队中负责接待的女性发出了悲鸣。

  原因是看到了我那渗透着深不见底激怒的眼神。

  [……哼]

  瞥了一眼站在后方的数名星灵部队。

  留下一声咋舌,我便离开了王宫的中庭。还是放弃回去吧。

  ——假装如此。

  等认为麻烦者(我)回去的人放松的瞬间,我咄嗟间跳入了树丛中,然后隐藏气息躲在了中庭内。

  突然的冲动。

  这虽然是完全未经思考的行动,但本能般的激昂促使着我这样做。

  绝不能就这样结束。

  等待夜幕降临。

  涅比里斯王宫染上了浓重的茜色。

  茜色徐徐蒙上黑色,等外面的灯亮起的时候,中庭内已几乎没有人影了。

  庭院师傅和星灵部队都已离去。

  有的不过是夜晚巡逻的警备队而已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偷偷从树丛中爬出。

  无关肩头上的树叶,我只是悠闲地走在王宫的中庭内。

  没有目的。

  硬要说的话,我想要确认鄙视我的那些人的价值。

  [什么人!?]

  手电筒的灯光照向了我。

  应该是中庭的警备队,似乎在谨慎的三人一组进行巡逻。

  [……喂,你在那里做什么!]

  一个人负责接近,另外两人则为了支援在后方待机。

  谨慎小心。

  与看起来一样,我只穿着便宜的衬衫和老旧外套,别说是枪支了,连尖锐物都没有携带的我几乎与**无异。

  [举起双手转过身来。听好了,慢慢转身。到底在这里做什么——]

  [当然是为了击败你们]

  [!?]

  回头的瞬间踏向地面。

  比枪支射出子弹更快,在释放出星灵术之前。

  刹那间潜入对手怀中,然后用拳头打向下颚。

  [你这家伙!?]

  [发现可疑人物!在中庭入口——唔!?]

  打断他的发言。

  这里是中庭。地面上到处都是小石子,趁黑扔出的话,想你们也躲不开。

  还剩下一人。

  [第一次玩投石子吗?打雪仗玩过吗?]

  [!什么——]

  [高贵的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啊]

  警戒石子,咄嗟间用手腕护住眼部,这动作不错。

  但只要产生瞬间的间隙便已足够。缩短和最后一人的距离,没有耗费任何功夫的上挥拳击中了那家伙的腹部。

  [……唔!?]

  留下苦闷声后,便倒了下去。

  王宫警备员应该是屈指可数的精锐。将三人一起击败……但我的内心却没有涌现出任何感慨之情。

  也没有满足感和达成感。

  不如说反而逐渐涌现出了单纯的愤怒。

  [……这样真的可以吗?]

  王宫警备员应该是纯粹的星灵使才对。

  这么弱小真的可以吗?

  明明给了我不合格,却仅凭“身为星灵使”这点就把国家重担交给这些家伙的现实。

  这份不平等算什么呢。

  [……直视我]

  紧握双拳,我当场低鸣道。

  我拼尽全力变强。即便变得如此强大也没有得到认可,那么究竟怎么做才会被认可啊!

  即便如此也不足够吗?

  [……直接和纯血种发生点冲突就行了吗?]

  与始祖涅比里斯血脉相连的三王家。

  王家的血脉因为寄宿有极其强大的星灵而被称为纯血种。

  这里是王宫的中庭。

  会有纯血种通过也毫无不可思议之处。

  [击败那些人的话就能满足吗?这样做的话我就能被认可吗?]

  答案是“不”。

  我自然清楚。要是揍飞纯血种的话,我就成大罪人了。

  不仅不会认可我的存在,甚至还会落下被指名通缉的结局。我也理解这是通往毁灭之路。

  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我。

  无形的怒火未能也无法阻止我的激愤,于是乎我依旧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中庭内彷徨——

  [……那人是]

  灯光下。

  有位不带护卫独自坐在中庭长椅上的纯血种。

  王女伊莉缇雅·卢·涅比里斯9世。

  但看起来却宛如他人——

  坐在那里的是,与往日彻底不同的王女。

  眼角沉淀着暗影,双肩无力下垂,那副广场上在民众面前放声歌唱的笑容也已枯萎凋零。

  筋疲力竭。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有厌恶感。

  她的脸上正是这种表情。

  为何会浮现这种想法?

  这是因为我每天都会看到与这位王女相似的表情。

  [这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镜中的自己啊]

  [!]

  王女猛地抬起脸来。

  因为听到了我的呢喃?

  真是令人意外。明明身处如此“心不在焉”的状态,却仍旧能听到我的自言自语,看来她还将意识留在了现实之中。

  [站在那里的是谁!?]

  算了,就这样吧。

  虽然不打算礼貌地给出回答,但我还是走到了灯光下。

  [————]

  [……你是小偷先生?]

  在王女看来,我肯定是个污秽不洁的男人吧。

  最先说出的单词也确实妥当。在这种充斥着紧张的状况下,咄嗟间叫出“小偷先生”,而不是大喊“小偷”的胆量,甚至让我产生了近乎于吃惊的感慨。

  [来的人是我这点让你捡了条命]

  仅此一言便足以传达。

  我并非盯上王女性命的刺客或盗贼。不出意料,王女身上的确传来了紧迫感略有缓和的态度。

  [……太好了。那么,你就是我的粉丝咯?]

  [看起来像吗?]

  [嗯]

  有着翡翠金秀发的王女扑哧一笑。

  [因为你以前在广场上听过我的歌]

  [!]

  竟然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情。

  话说回来,真的能记住数百位群众中每个人的样子吗?

  我来到广场的时候演奏已经即将结束。那时可是拨开无数折返的观众逆行进去的啊?

  要是真的能看到每个人的动作的话——

  原来如此,真的是位了不得的才女。

  怪不得会被揶揄为“拥有除星灵之外一切的王女”。

  [很不巧,我会去那个广场只是偶然罢了]

  [啊啦,真是遗憾]

  伊莉缇雅王女很是遗憾地耸了耸肩。

  [那么,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?]

  [你觉得呢?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王女陷入了沉默。

  依旧坐在长椅上的她笔直地盯着我的眼角。

  [看起来你很愤怒呢]

  [哈!]

  不禁笑出了声。

  完全正确。这位王女看来很有看人的眼光。

  [厉害]

  我当场鼓掌称赞。

  [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事情有两件。虽然至今为止最无法原谅的是我自己,但就在今天,第一位和第二位发生了逆转。我现在最不能原谅的,是这个国家]

  [……这个国家?]

  伊莉缇雅眨了眨眼。

  [应该不是和帝国搞错了吧?]

  [地平线彼端的帝国,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。毕竟在我眼前的是皇厅]

  怒火再次奔涌。

  代替广场上的垃圾箱,我将搓揉成团的结果通知书扔向了王女。

  [……啊,原来是这样]

  王女打开了揉成团的纸张。

  大致浏览后,便如明白了原委般点了点头。

  [你曾是星灵部队的志愿者。看来是因为不合格而气馁呢]

  [没错]

  [没必要这么消沉哦。星灵部队皆是精英,不如试着再次挑战一下——]

  [已经失败三次了]

  [……哎?]

  [星灵术缺乏症。无法使用星灵术的人没有站在战场上的资格]

  [噗哈!]

  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伊莉缇雅。

  猛地笑喷了。以罕见的高贵而为人所知的王女,居然会这么庸俗地大笑,甚至还捧腹狂笑。

  宛如普通的平民在酒馆大笑般——

  [挑、挑战星灵部队失败了三次!?明明有星灵术缺乏症,却还不放弃?啊、哈哈哈哈哈哈!……哈哈……啊,抱歉,明明我没有玩味他人不幸的趣味]

  王女捧腹大笑,她的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。

  因为笑声不止,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。

  [……啊啊,真是搞笑。明明我也是一丘之貉,却感到如此可笑]

  就在此时。

  复数的脚步声从背后迫近而来。

  [快点,在这边!]

  [应该不是单独实行犯,快点呼叫增援!]

  王宫警备队。应该是之前我打晕的三个人的伙伴,勃然变色的那些人跑到了伊莉缇雅所在的长椅边。

  [伊莉缇雅大人!?您在这里做什么呢!?]

  [只是在吹吹夜风哦]

  王女莞尔一笑。

  脸上夸张的笑容与在广场上向群众展示的相同。

  [这么慌张,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]

  [请您小心!三位警备员倒在了中庭深处。应该是被什么人袭击了]

  [是吗?还真是个粗鲁的人呢]

  伊莉缇雅惊讶地回答道。

  毫无疑问,肯定只有我自己察觉到了这是在演戏。

  [但不必担心。我一直坐在这里,没有看到人来哦。肯定是离开中庭去了王宫外面]

  [非常感谢!感谢您提供重要的情报。快点出发!]

  警备员快步离开了现场。

  等待嘈杂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中之后,我才从树丛中爬了出来。看着这样的我,王女眯细了双眼像是感觉很可笑一样。

  [……有必要袒护我吗?]

  [就当作是让我发笑的谢礼吧]

  王女声音高昂地说道。

  然而,她那端丽的面容毫无表情甚是可怖。

  [我也讨厌皇厅]

  这应该是真心话吧。

  瞬间便能明白这句话中毫无虚假。

  伊莉缇雅王女并不被女王看重。知道这一背景的话,无论是谁恐怕都能察觉到吧。

  [……我讨厌星灵使。只依据星灵就决定一切的皇厅,让我无比憎恶,程度甚至在帝国之上]

  我明白。

  对即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感到陈腐,于是我转而回答道。

  [看来我们很合得来呢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王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
  原本仰望着天空的视线默默地盯向了我。

  [你刚才过来的时候,不是问我在这里想什么吗?我其实在想【要是皇厅和帝国都毁灭就好了】]

  还真是过激的话语。

  虽然这么想,但我仍随意点了点头。

  [那就毁掉一切吧]

  这句话——

  对我来说不过是打算随声附和罢了。

  反正对方也在开玩笑。即便万一、亿分之一,真的这样想的话,即便我这种身份的人同意,也不会被对方当作同伴。

  [……认真的吗?]

  瞬间便足矣。

  等回过神来——

  剧烈动摇的异色眼瞳将我当场束缚。

  [……真的吗?你真的这么想吗?]

  伊莉缇雅的声音颤抖着。

  宛如雨淋的小猫般。那柔弱的声音展现出了,她这句发言中蕴含的无尽勇气。

  是吗,这才称得上——

  至美。

  甚至超过在广场上将数百位群众俘虏的女神般的微笑。

  仿佛立刻就会恸哭般的梦幻,即便如此仍旧用凛然澄澈的眼神注视着我……而我从中感觉到了美丽。

  她眼神深处寄宿着我不曾拥有的决意。

  ……看来是,认真的啊。

  ……王女伊莉缇雅,你真的期望皇厅的毁灭啊。

  重大至极的国家反叛。

  假如王宫警备队返回这里,听到了刚才的谈话,明天她便会失去王女的身份。

  ……这便是如此重要的秘密。

  ……但却对我表明了。表明的对方选择了我。

  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。

  我——

  [该怎么毁灭呢?伊莉缇雅王女]

  我。

  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低垂头颅。

  [请告诉我]

  [……你会帮我实现吗?]

  [将其实现的是您自己。而我将成为您的肱骨部下]

  我心中某处拨云见日。

  这个人……坐在夜晚的长椅上无法向任何人求助,孤身陷入绝望的王女,我想倾尽全力帮助她。

  [我想要成为你的力量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伊莉缇雅紧闭双唇。

  并非选择沉默。而是在探索向我传达某事的话语。

  [……你只身潜入夜晚的王宫,然后来到了我的面前。虽然你觉得只是偶然,但我……却一直在等待着哦]

  [等待着?]

  [还需要问吗]

  略显害羞。

  灯光下,王女扭捏地说道。

  [当然是将公主从邪恶城堡中解放的骑士哦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所以我也要将重要的秘密分享给你]

  王女将手放在了胸前。

  仍旧坐在长椅上的她,如宣誓般仰望宇宙。

  [我想成为魔女]

  [……魔女?]

  [只要能化身为毁灭皇厅的怪物,我愿意献上一切]

  我不明白其中的含义。

  但也不打算要求她说明。如果这就是主人的期望——

  [那就去做吧。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会嘲笑这份期望]

  [……那么,请你抬起头来]

  紧接着。

  她的指尖碰到了我的头顶。

  伊莉缇雅王女从长椅上起身,怜爱地抚摸着单膝跪地的我的头顶。

  [告诉我你的名字]

  [约汉姆·雷奥·阿尔玛迪]

  [那么约汉姆,从这个瞬间开始,你——]

  翌日清晨。

  我作为第一王女伊莉缇雅的近卫兵堂堂正正进入了王宫。

  4

  成为近卫兵的一个月。

  伊莉缇雅对我的命令是“要变强到足以在任何困难面前保护我”。

  我的行动并没有受到束缚。

  近卫兵的立场只是掩饰。无需在伊莉缇雅身边待机,我只需要埋头修炼,而且强度要高于以往。

  为了随时可以迎来“那个时候”,全力磨炼身心——

  [一起出去吧,约汉姆]

  召集来的很突然。

  被换上微服的伊莉缇雅带领着,我来到了中立都市。

  看来并不是公务。

  那么是休假吗?也不是。

  在前往目的地途中,伊莉缇雅的话微微减少了些,而我则从中察觉到了违和感。

  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,又要去哪里?

  [到了哦,约汉姆]

  抵达中立都市后,伊莉缇雅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郊外。

  毫无人气的废屋,在其后门处。

  [真让人久等啊,公主大人]

  身穿破旧白大褂的女性在迎接我们。

  公主大人——也就是说对方知道伊莉缇雅的身份。从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来看,对方不是医生就是研究员。

  [哦呀?这位红发男性是谁啊?]

  [是我的护卫,凯尔维娜主任]

  [公主殿下,在这里进行的“手术”不能让皇厅内的任何人知道。难道我没有这么嘱咐过你吗?]

  [嘱咐过哦]

  [……算了。就当是心血来潮吧]

  叫做凯尔维娜的女性耸了耸肩。

  瞥了一眼后便不再看向我,想必是我的身份完全无所谓吧。

  [赶紧进来吧。在外面闲聊可是会被周围看到的]

  经过废屋的后门——

  在本应是客厅的大厅内,瞬间袭来的眩晕酩酊感让我皱紧了眉头。

  [……这里是怎么回事……]

  墙壁和天花板被数十台显示器遮蔽。

  桌面上则是盛有奇妙颜色的烧杯烧瓶。

  中央处是诊察台。

  但我却是第一次看到带有拘束器具的诊察台。

  [你是医生?]

  [不是哦]

  名为凯尔维娜的女性完全不准备看向我。

  她身穿比溜街时的我还脏的白大褂,背对着我说道。

  [如果医生是“治疗者”的话,我就不是医生]

  [?]

  [因为我是“擢升者”。将负数变为零的是医生,而我研究的则是由零转正]

  在回答的同时。

  凯尔维娜从坐在诊察台的伊莉缇雅右臂上采集了血液。然后将其放在了巨大的检查机器内……是在测量什么吗?

  [完美]

  看着显示器上罗列的数字,凯尔维娜的声音不住地颤抖。

  闪闪发光的双眸,嘴角也弯成了月牙形。

  [啊啊,真是美妙啊,伊莉缇雅王女。你身上存在可能性]

  [喂]

  无法忍受的我抓住了凯尔维娜的肩膀。

  给我适可而止。这个女人不把我放在眼里这点倒无所谓,但抽取伊莉缇雅的血到底在调查什么?

  [这就是你的研究?在调查伊莉缇雅的什么?]

  [只是简单的适应性检查而已]

  凯尔维娜转过头来。

  扭曲的微笑。双眼放光地看着抽出伊莉缇雅鲜血的采血管和显示器,这副身姿——足以让我联想到“疯狂科学家”这个词汇。

  [八大使徒也会很开心吧。崭新的被检体诞生了]

  可疑的词汇不断吐出。

  八大使徒?被检体?说到底,适应性检查到底是什么?但即便询问这个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也不会得到回答。

  [伊莉缇雅,这到底是什么研究]

  [是化作魔女的研究哦]

  [……就在这里?]

  无法忘记。

  我和伊莉缇雅相遇的晚上,记得也听到了相同的单词。

  ……魔女?

  ……这不是对星灵使的蔑称吗?

  想必其中含义是不同的。

  虽然明白了这座废屋内是在进行人体实验之类的研究,但还未能明白“魔女”有何意义。

  [呵呵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双肩很是愉悦地抖动着。

  瞥了我一眼后,说道。

  [看来你很不被伊莉缇雅信赖呢]

  [……你说什么!]

  [并非如此哦]

  在我握紧双拳的瞬间。

  伊莉缇雅的双手包裹住了我的拳头。

  [!]

  [相信我,约汉姆。我只是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向你说明而已。所以,今天我会告诉你……我究竟在做什么]

  [不如说是刚听过吧]

  接在伊莉缇雅的话语后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说道。

  [这位公主大人没有实现野心的力量。为了得到力量,特地自愿参加化作非人怪物的视线哦]

  [……指的就是这个人体实验!?]

  [不知幸或不幸,伊莉缇雅有适应性这点已被判明。而这便是适应性检查哦。你也要试试吗?]

  不由分说——

  我便握住了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手中的注射器,淡紫色的药液在注射器内翻滚。然后我将其注射进了左腕的静脉中。

  一秒……两秒……在数到三秒之前。

  咚咚,身上传来了仿佛心脏被握紧的激痛。

  [~~~~~!?]

  紧接着,剧烈的寒意和反胃感袭来。随后体温上升,仿佛全身正在剧烈燃烧。面对这初次体验到的痛苦,我当场倒地。

  什么东西?

  我的身体里到底混入了什么东西?

  [……你这家伙,是毒?]

  [毒?算是吧。这的确称得上是此星最危险的剧毒]

  朦胧视野的对侧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正嗤笑着。

  [面对注入的药液,寄宿在你身上的星灵表现出了拒绝反应。不过别担心,表现出拒绝反应可是身为正常人的证据哦。反过来说便是“没有适应性”。看来你成不了我的被检体呢]

  [……你说什么?]

  [伊莉缇雅的适应性检查中使用的,可是七倍于你的猛烈药液哦]

  [!?]

  嘴边的话语消失无踪。

  哑然了——俯视着陷入只能如此形容状态的我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取出了并排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烧杯。

  其中的药液呈现出浓紫色。

  话说回来,的确比注入我身体内的要压倒性的浓。

  [如你所见,伊莉缇雅很淡然吧?所以才美妙啊。她有着成为魔女的资质。之后只要慢慢提高药液的浓度——]

  [我可没这么长的时间等待]

  [……嗯?]

  不等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转身,伊莉缇雅便从诊察台上站了起来。

  桌面上并排放着五个烧杯。握住盛有颜色最浓药液的烧杯,将外盖打开——

  伊莉缇雅将药液如红酒般一饮而尽。

  咕咚。

  伊莉缇雅的喉咙将那异样的药液一滴不留地咽下。

  [……什么!?伊莉缇雅!?]

  我不禁大叫出声。

  只是注入了数毫升的药液,我便因为拒绝反应痛不欲生。

  不管是浓度还是药量。

  会死,我本能地这样想到。

  但是——

  [不要担心,约汉姆。你看]

  王女的指尖擦拭着沾在嘴唇上的药液。

  甚至连这些药液都用舌头舔了咽下……随后伊莉缇雅露出了明亮的笑容。“快看,没事吧?”,她的笑容仿佛在这样说一般。

  [……怎么可能……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脚步跄踉。

  并发出了惊叹与赞美交杂的痉挛笑声。

  [忍耐住了吗?居然把那个的溶液喝光了…………哈哈……王女,你也许真的会变成怪物哦]

  汗水沿着凯尔维娜的脸颊流下。

  就连我都明白“伊莉缇雅做了惊人的事情”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惊叹肯定是我无法比拟的。

  [那么王女,接下来得请你稍微旅行一下了。两周后出发,有这些时间的话就能做好招待你的准备了]

  稍微旅行一下?准备把伊莉缇雅带到哪里去吗?

  在我问出口前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便耸了耸肩说道。

  [毕竟我的研究所位于帝国呢]

  [居然要去帝国!?]

  虽然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,但同时也理解了。

  伪装成中立都市破旧宅邸的研究所,本来就觉得诡异,实际上和帝国有所牵扯的话也能理解了。

  ……皇厅的敌人。

  ……对我来说,帝国毫无疑问也是敌国。

  但更甚于我的是伊莉缇雅。

  真的准备去帝国吗?

  说到涅比里斯皇厅的王女,那可是帝国求之不得的魔女啊。只要发现立即逮捕,然后便是比死更加痛苦的屈辱。

  [……伊莉缇雅]

  我凝视着将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王女。

  [真的要去帝国吗?对你来说,那可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国家啊]

  [没错哦,约汉姆。因为只有在那里,我才能获得渴求的力量]

  下面是之后才知道的事——

  为了调查刚才的药液会对身体产生何种影响,伊莉缇雅已经连续往返帝国数次了。

  [……明白了,既然如此,我也要去]

  [慢着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夸张地叹气道。

  [难道想做保护公主的骑士吗?我要带走的只有伊莉缇雅一个人哦]

  [什么!]

  [动脑子想想。把涅比里斯的王女带到帝国简直难如登天]

  [……唔!]

  [空港内到处都设有星灵能量的检查器,而且还有警备员在巡逻。只是一个人就已经难如登天了,而且你又不是被检体,不过是普通人类。我可没老好人到为运输这种家伙而浪费劳动力]

  无言以对。

  要是将精力分割到运输我身上,而让伊莉缇雅暴露的话就本末倒置了。我并不期望这种事情发生。

  [……这个时候我也不合格啊]

  [你就放心吧。我一定会把公主大人送到帝国的。毕竟是重要的被检体,绝对不会交给帝**的]

  [我同意。但还要加上一句]

  [嗯?]

  [伊莉缇雅的护卫不是你,而是我]

  转向身后,同时伸出手。

  桌面上并排放着五个烧杯。其中浓度最高的药液已经被伊莉缇雅喝掉了,于是我握住了第二浓的药液。然后将上盖打开。

  [!?你准备干什么——]

  [约汉姆!?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和伊莉缇雅都瞪大了双眼。

  没等她们阻止,我便将药液倒在了我的大腿上。

  正是星纹所在之处。

  ……嗞啦。

  烟雾上涌,紧接着未曾体验过的剧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。

  [————!?]

  右腿传来了仿佛骨碎肉裂的错觉。

  即便被数千把剑刺中,被上万颗子弹击中,恐怕也不会带来如此骇人的激痛吧。

  [……唔……啊……唔……!]

  [约汉姆,你在做什么啊!?]

  伊莉缇雅伸出手准备支撑住我。

  但她的手臂却被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拦下了。

  [慢着,公主大人……这是]

  这个女人察觉到了。

  我右腿上的星纹正冒出白烟。在灼烧身躯的激痛中,我体表上的星纹正逐渐消失。

  太好了。

  这样的话就能追上伊莉缇雅了。

  [……叫凯尔维娜的……你应该说过吧……]

  激痛几乎让我意识断绝。

  紧咬牙关,握紧双拳,拼命说道。

  [这个药液对星灵来说是猛毒……既然如此,浸泡在药液中的话,星纹便会消失……没错吧…………?]

  [奖你一朵小红花]

  啪啪啪啪。

  这是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鼓掌的声音。

  [星纹的摘除手术。虽然这种浓度的药液还不足以让全身的星灵能量消失,但也足以烧去你肌肤上的星纹]

  [……这样的话就不会被帝国的星灵能量检查器查出来,没错吧]

  [运气好的话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回答依旧冷淡无情。

  [明白了,公主大人由我负责运输,而你就靠自己越过帝国国境?]

  正是如此。

  伊莉缇雅使用飞机的话,我便走陆路。只要在干线道路上用一辆车通过国境检查所就行了。

  ……我本来就患有星灵术缺乏症。

  ……现在又烧掉了星纹,想必不会被星灵能量检查器发现。

  反正对皇厅没什么眷恋。

  [伊莉缇雅]

  咬紧牙关。

  虽然呼吸凌乱,但我有必须向她确认的事情。

  [再说一遍,你要是去帝国的话,我也要去。还是说你觉得我碍事?]

  [————]

  伊莉缇雅短暂沉默。

  翠碧与明黄的异色瞳紧盯着我。

  [真是个蠢笨的人呢]

  然后突然微笑。

  [要是嫌你碍事的话,就不会带你来这里了]

  [……是吗]

  太好了。

  我只想确认这一点。只要有这句话,不管是什么绝境我都会冲进去。

  即便是帝国这一敌国。

  [有个好消息哦,不凡的骑士君]

  紧盯着显示器的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正快速地输入着什么。

  [八大使徒对你很有兴趣]

  [……八大使徒?]

  [就是我的研究的出资者。他们希望你成为帝国和皇厅的间谍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交给了我一张纸。

  动作很是慎重,看来是我进入帝国的指示。

  从国境检查所的哪个门进去,入国后经由何种路线到达哪里,时间甚至精确到分钟。

  [记住之后就烧掉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和伊莉缇雅并肩站立。

  然后厚脸皮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,而我则默默地咬紧了下嘴唇。

  [我和你宝贵的公主大人先一步到帝国等你哦]

  5

  一个月后。

  我来到了帝国的中心——帝都尤梅隆根。

  一切都按照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指示。在初次来访的地方,我抵达了地下五千米的深处——

  接着我看到了执帝国牛耳的最高权力者们。

  【终于来了呢,约汉姆·雷奥·阿尔玛迪君】

  昏暗的议会场。

  在我仰望着的前方,将墙壁遮蔽的八台显示器正冒着诡异的光芒。

  【欢迎你】

  【舍弃星纹的男人,舍弃皇厅成为帝**使徒圣的剧本怎么样呢?一旦情况紧急,还可以实施对天帝的斩首计划】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在这一个月内——

  我从伊莉缇雅那里得知了一切。

  星之中枢沉睡着远超星灵的“灾厄”。为了利用其力量,伊莉缇雅和八大使徒间形成了共谋的关系。

  ……八大使徒是百年前的亡者。

  ……企图利用灾厄之力,以超越天帝和始祖。

  但对我来说,这些都无所谓。

  我的使命是“忠诚”。在我进入帝国之后,八大使徒的绝对权力对我来说是必须的。

  现在还需要闭嘴装作一只忠犬。

  【那么就这样决定吧】

  八台显示器同时发出了满意的声音。

  被这些人当作手下驱使的屈辱也心甘情愿接受。

  在并非此处的场所——

  伊莉缇雅正和我所受的屈辱无法相比的痛苦战斗着。

  【就向帝国司令部推荐你吧】

  [约汉姆·雷奥·阿尔玛迪,将这位在国外发掘出的原石,推荐为使徒圣]

  就这样——

  从完全不属于帝**的外部,我通过八大使徒的特例推荐,成为了使徒圣。

  猜疑的目光自然不会少。

  无论是帝**,还是其他使徒圣。

  但对我来说的幸运是,天帝尤梅隆根陷入了沉睡中。只要当事人天帝没有说话,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反驳八大使徒的推荐。

  【恭喜你,使徒圣约汉姆】

  【这样一来,你就获得了能在帝国自由行动的权力】

  帝**的身份证。

  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。这样的话,无论去帝国何处都不会被怀疑,利用这个权力——

  我来到了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研究所。

  6

  经过一个月以上的别离——

  时隔许久,我再次见到了伊莉缇雅。

  虽然我自己也知道不合时宜,但此时我的心情在高扬中夹杂着些丝紧张。

  [……这里就是疯狂科学家的研究所啊]

  老旧的宅邸。

  饱经常年的风吹雨打,外墙的漆已经脱落。“有幽灵出没”,这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废墟即便出现这种传闻也毫不奇怪。

  打开事前得知的门上的开关,然后进入馆内。

  [……在地下吗?]

  伊莉缇雅居然被关在这种阴湿的场所。

  必须对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埋怨几句。下定决心后,我继续沿着楼梯向地下走去。

  [你!?]

  怪物就在前方。

  有着宛如人类少女般的轮廓。

  但头发却如宝石般金属质地的物质凝固而成,全身的肌肤如海月般透明,甚至身后的墙壁都能透过身体看到。

  但也不是人类的肌肉和皮肤变得如幽灵般透明。

  ……这个怪物是怎么回事!

  ……伊莉缇雅和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又在哪里!?

  [嗯?你从哪里进来的?]

  怪物转身看向了我。

  一看到我,便露出了好战的挑衅笑容。

  [算了,化作堇色的火焰吧]

  [……异形]

  猛踏桌子,我后退到了地下室的墙边。

  呼气,让自己冷静。令我吃惊的是,不见伊莉缇雅,现身的反而是这家伙。

  要是进行战斗的话。

  [没有理由畏惧,只需瞬间便足矣]

  [哈!真敢说啊!]

  怪物张开双臂——

  [慢着,威索瓦兹]

  后方响起了阻止的声音。

  肩上披着和一个月前毫无变化的皱巴巴白大褂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打着哈欠从深处的房间里走了过来。

  [这个男人,姑且算是我们的协力者哦]

  [哈?这家伙?可他穿着的可是帝**的衣服啊?]

  [是伊莉缇雅养的狗]

  [哈啊!?那就是说他是皇厅的人?但完全感觉不到星灵能量啊]

  [因为没有星纹啊]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指着我的右腿。

  [利用灾厄的溶液,他烧掉了自己的星纹]

  [哈啊!?啊哈哈哈哈哈,真敢做啊!真是有趣!不惜如此也要潜入帝国啊!?]

  怪物放声大笑。

  听到这即便恭维也算不上好听的娇笑,我默默地皱紧了眉头。

  [凯尔维娜,这个怪物是怎么回事]

  [这就是伊莉缇雅想要成为的魔女哦]

  […………什么……]

  瞬间,大脑停止了思考。

  宛如美之女神般的伊莉缇雅,居然要成为这种丑陋的魔女(威索瓦兹)。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将这二者联系起来。

  [居然说我是怪物啊]

  魔女(威索瓦兹)发出了低沉的笑声。

  [把这句话对你家主人说说看?她就在里面。你就去凯尔维娜过来的地方看看吧]

  [——伊莉缇雅!]

  我如弹起般冲出。

  不知是因为分别了一个多月,还是出于我想要再会的心情。

  亦或是——

  不想相信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和魔女(威索瓦兹)的心情催促着我的脚步。

  大厅深处的小房间。

  看到破旧的诊察台后,我不禁停下了脚步。

  一丝不挂的伊莉缇雅如野兽般翻滚挣扎。

  双手抓挠着喉头。

  艳丽的头发无比凌乱,双目圆睁,嘴里还发出已然称不上是悲鸣的声音。

  [伊莉缇雅!?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绝叫戛然而止。

  房间内回归寂静。躺在侦察台上的她柔弱地转头看了过来。

  [……约汉……姆?]

  [伊莉缇雅!是我,你没事吧……?]

  立刻赶过去。

  看着不打算遮掩满是汗水**,不对,是没有力气遮掩身体的她,我将自己的上衣披在了她身上。

  [凯尔维娜!你对伊莉缇雅做了什么!]

  [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哦,魔女化的手术]

  咔咔咔。

  伴随着响起的脚步声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走了过来。

  [王女大人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,正在变成非人之物。打个比方的话,就像是被寄生在体内的虫蚕食的感觉]

  [……和刚才的魔女(威索瓦兹)相同的身姿吗?]

  化作怪物的样子。

  听到我紧咬双唇拼命挤出的话语后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嗤笑道。

  [不,要更加丑陋哦]

  […………什么……]

  [魔女(威索瓦兹)不过被施加了将灾厄之力稀释到百分之0.0002的量,就化作了那副样子。而注入伊莉缇雅体内的浓度则是其五百倍]

  [……五百倍!?]

  [如果是向常人投入这种浓度的话,不只是死,甚至会完全消失哦。居然能忍耐住,真不愧是她。但也沦落到了这副惨状]

  [——你这家伙!]

  冲动驱使着我的身体。

  踹飞正面的椅子,然后锁住站在前方的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喉咙。

  但是。

  即便脸色因为无法呼吸造成的缺氧而铁青,这个女人依旧满脸严肃。

  [不要误会,要求施加这种浓度的可是伊莉缇雅本人]

  [……唔]

  松开因愤怒而颤抖的手,我不情愿地放开了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。

  想要毁灭皇厅。

  为此,伊莉缇雅说想要化作魔女。这一点毫无疑问。

  […………约汉姆……]

  嘶哑声传来。

  转身看去,仰躺着的伊莉缇雅将手伸到了我眼前。因为寒冷和痛苦,她的手正微弱地痉挛着。

  ——握住我的手。

  她的眼神在这样催促着。虽然略显笨拙,但我仍握住了她的手。

  这还是第一次。

  不只是伊莉缇雅向我伸出手。

  我回握住她的手也是。

  [………………]

  [!]

  伊莉缇雅默默地仰望着我。这个动作意味着的是——

  还不够。

  ——抱紧我。

  ——痛苦到难以自已。

  湿润的眼眸,微热泛红的脸颊。

  即便没有交换话语,我也明明她的希望。这是自然,要是这种事都不明白的话,我也不配做她的护卫了。

  然而即便如此。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我却犹豫了。

  躺着的伊莉缇雅,现在只盖着我的上衣。

  面对这肌肤间过于接近的距离,自和伊莉缇雅相遇后,我再次意识到了我和她之间立场的差距。

  ……眼前的可是第一王女。

  ……与之相比,我在被伊莉缇雅捡到前不过是个粗鄙之人。

  可以被允许吗?

  我能够允许抱住高贵王女的自己吗?

  在如此迷茫的瞬间——

  王女扔开我给她的上衣,然后从诊察台上扑了过来。

  [!]

  等注意到的时候。

  一丝不挂的伊莉缇雅扑到了我的怀中。

  [那时的话都是谎言吗?]

  [!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绝不是谎言…………!我…………!]

  我——

  [……会成你你的力量]

  双臂绕在她的背后,双手抱住她纤细的肩头。

  用尽全力。

  双方皆是如此,我全力抱紧伊莉缇雅,伊莉缇雅亦是如此——饱受痛苦的她伸出手指搔挠着我的后背。

  [……约汉姆…………对不起……]

  [没必要道歉]

  面对主人有气无力的声音,我单纯回答出了自己的心声。

  [我想对你说的,只有感谢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谢谢你选择了我]

  这一晚——

  我一直紧抱着不断发出苦闷之声的伊莉缇雅。

  说到结论。

  即便经过了一晚,伊莉缇雅也没有发生变化。

  并未变成魔女(威索瓦兹)那种怪物,而面对这个现实,我却不禁送了口气。对于这点,我的心情很复杂。

  [大器晚成呢]

  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般。

  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显示器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严肃地说道。

  [要是还记得面对魔女(威索瓦兹)身姿时的厌恶感,就要做好觉悟。那副样子还算好的。伊莉缇雅会变成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丑陋姿态哦。现在想必还处于变化期,虽然类似于幼虫的蛹,但你可别期望蛹中会诞生美丽的蝴蝶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她的每句话都刺激着我。

  但是——

  反过来说,我也感觉到这是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关心。你的主人将化作怪物,不要抱着不彻底的觉悟。

  [我,绝不动摇]

  [这样最好]

  仍旧仰望着天花板的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继续道。

  [约汉姆,你知道【触媒】这个科学词汇吗?]

  [我没上过学,对学术也没兴趣]

  [你先听着。假如存在物质A和物质B相融合形成物质C的化学反应。触媒则有着将物质A 物质B形成物质C的反应速度加快的职责]

  [我说过没兴趣了——]

  [触媒就是你啊]

  [……什么?]

  [这是我的错。毕竟我当初对你完全没有兴趣呢]

  咔咔。

  脚步声响起,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转过身来。

  [物质A(伊莉缇雅) 物质B(灾厄之力)将形成物质C(魔女),虽你这个存在不会在化学式中登场,但也有存在的意义。那就是能让伊莉缇雅魔女化的过程“安定化”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将触媒换个感性说法的话,便是“心灵依偎之处”。只要你存在,伊莉缇雅所感受的痛苦就会被迅速镇定下来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为了我的研究,你以后也作为她的依靠吧]

  没有回答。

  面对看着自己的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,我转过身去。

  [我毫不在乎你的研究。为了我和伊莉缇雅,我也会成为她的依靠]

  说罢便起步离去。

  目的地是这个阴湿地下研究所深处的她的房间。

  ——咚咚。

  敲门后,立刻传出了“请进”的声音。

  [身体怎么样?]

  […………虽然很差,但也算是很差中较好的了]

  伊莉缇雅穿着简朴的衬衫。

  代替椅子,坐在床上面的她正前倾身子低着头。

  手中还拿着镜子。

  [怎么了?]

  [……明明做好了觉悟]

  哗啦。

  镜子从她手中滑落,碎了一地。

  [……等那时真的快到了,还是会感到可怕呢]

  化作怪物的时刻。

  带着罕见美貌出生的王女,舍弃地位和外貌,化作非人者的时刻正在接近。

  [不对,约汉姆]

  伊莉缇雅抬起了脸。

  [我害怕的不是自己变成怪物,而是看到我变化后的身姿,你会感到恐怖。想到这一点,我就……]

  她如微笑般哭泣着。

  艳丽的睫毛被泪水浸湿,眼角也变得红肿。

  [……对不起]

  她缓缓起身。

  在昏暗房间内的昏暗角落里,依靠着墙壁孱弱吐息。

  [……我,不管背叛王宫内的任何人,不管听到谁的闲言碎语,我都能够忍耐。但是……真是不可思议。要是你看到我变化之后的丑态而发出悲鸣的话……我……肯定会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————!]

  话语戛然而止。

  我强硬地抱住了伊莉缇雅,并用我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脸。

  [不要害怕,不要畏惧我]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[依赖我,驱使我,相信我,以我为傲。我会证明选择我绝不是错误……不管何时,我都将在你身边……]

  […………谢谢]

  伊莉缇雅的声音中重新出现了力气。

  然后回抱住了抱紧她的我。

  [变得可靠了呢,我的骑士]

  骑士吗。

  话说回来,我和她初次交谈时也这么说了呢。

  [……我,成为你的骑士了吗?]

  [嗯。你是【瞬】之骑士约汉姆,只属于我的骑士……]

  自那日以来。

  伊莉缇雅便不再进食了。

  也渐渐变得不需要水和睡眠了。她正渐渐超出人类的范畴。

  另一方面。

  我终于迎来了谒见天帝尤梅隆根的日子。

  【你就是约汉姆吗】

  位于帝都最深处的天守府内——

  迎接我到来的是银色的野兽。

  外貌宛如猫和人类少女的混合,衣服下可以看到类似狐狸的脚。覆盖有茂盛体毛的尾巴也绝不是人类应有之物。

  ……这便是天帝。

  ……百年前的星脉喷泉中,和星灵同化的人类。

  要是初次见到的话肯定会不禁发出声音吧。

  但不巧的是,通过和魔女(威索瓦兹)的见面,我已经获得了抗性。

  【哼?】

  默默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我——

  天帝尤梅隆根将双目睁得近乎成圆形。

  【这是怎么回事呢。虽然很淡,但能在你身上感到星灵能量哦?】

  [!]

  怎么可能。许久未曾感觉到的紧张感让我背后汗水喷涌。

  被看穿了?不对,是被嗅到了?

  星纹已经被烧掉了。

  明明帝国内的任何检查器都无法在我身上感知到星灵能量。

  ……真不愧是天帝。

  ……和魔女(威索瓦兹)在不同意义上,天帝也是个与名副其实的怪物。

  怎么办。

  八大使徒的指示是,要是身份被看穿的话,就立刻当场“斩杀”天帝。但对方真的是允许我这样做的对手吗?

  【你很危险呢】

  […………]

  我选择了沉默。

  看来我归根结底还是个粗鄙之人,根本没有智慧想出随机应变的话语。

  天帝死死地盯着这样的我。

  【哼……话说回来,你期望的是第一席吧……】

  银色野兽打了个哈欠。

  【的确空缺很久了呢。克罗去了外面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。既然如此,答应你也无妨哦】

  [!准备同意吗……]

  使徒圣第一席。

  虽然不知道长期空缺的理由,但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结果吗。

  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觉悟。

  【这样一来,你就是离梅隆最近的人了】

  天帝从躺倒的姿势直起身来。

  然后盘着腿从高一阶的座位上俯视着我。

  【但你要记好。在你仰望梅隆的时候,梅隆也在仔细观察着你。切记不要做出另起他意之事】

  被看穿了。

  天帝知道我后面的是八大使徒。

  在我观察天帝的时候,天帝也会通过我监视八大使徒。

  求之不得。

  [……铭记在心]

  天帝和八大使徒就互相牵制吧。

  双方对我来说都无所谓。

  我所侍奉的主人——

  天上天下唯有一人,那便是伊莉缇雅。

  而且。

  我和她能度过的时间已所剩不多。

  7

  伊莉缇雅正逐渐变得不再是人类。

  她的身体情况日复一日地恶化。状态总是“最差”,但最差之中,也会罕见地存在“最差中尚算好的日子”。

  ——在她的身体情况勉强允许她站立的日子。

  ——天空是万里无云的晴朗。

  在两个奇迹重叠之日的早晨。

  不可思议的是,我直觉地感到这便是最后一天。所以……

  我带着伊莉缇雅来到了郊外的山丘上。

  野草的馨香随风飘散。

  倾泄的朝阳是如此炫目而温暖。

  此处是帝国。

  本应是憎恨的敌国,我却打心底感谢这片自然旺盛的山丘。

  原因自然是——

  [……真是怀念呢]

  伊莉缇雅露出了笑容。

  被关在空气沉淀难以呼吸的地下试验场,逐渐失去表情的她,再次在我眼前露出了笑容。

  [好久没看到天空了呢,太阳和野花也是。像这样沐浴着微风居然是如此的舒适……]

  接着她跑了起来。

  [伊莉缇雅!跑这么快的话——]

  [没事的,你看!]

  艳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。

  纯白的连衣裙随薰风而舞动。

  挥舞起手中的遮阳伞。

  令笑声在青空中回荡。

  她这种如儿童般嬉戏的身姿,究竟有谁看到过呢?

  不是王女伊莉缇雅·卢·涅比里斯9世——

  只属于我的挚爱主人就在这里。

  ……没错。

  ……我,我肯定是。

  想要看到这个样子的她,想要将最后的瞬间与她共享,才会将她带到这里。

  [啊哈……哈哈……啊……跑累了呢]

  她缓缓转过身来。

  呼吸凌乱,脸颊似是害羞般泛红。

  这个【瞬】间——

  我绝不会忘记。

  你只对我展示的素颜,除此之外又有何求呢?

  这一天的这个瞬间。

  便胜过数年、数十年爱情的回忆。没错——

  我和你的恋情,只要有这个瞬间便足矣。

  就这样。

  瞬间的爱意溶解在了日光中,然后我重新变回了侍奉主人的骑士。

  时至现在。

  帝都郊外,魔女的娇笑响彻现场。

  在我眼前,将房间掩埋的黑雾不断涡卷。

  又有谁能相信呢。

  这团黑雾便是伊莉缇雅。

  疯狂科学家(凯尔维娜)的见解是正确的。比所有人都更深程度顺应灾厄之力的结果,便是化作“魔女”的她甚至已称不上是生物。

  【————】

  黑色的雾涡卷着收缩成了人类的外形。

  只有这有着丰满曲线的轮廓,能让我想起曾经的伊莉缇雅。

  【……我的身姿真是丑陋呢】

  魔女伊莉缇雅。

  重生之后,她最初的话语是对自己的谩骂。

  看着眼前的身姿——

  【之前每晚都在担心会变成成什么样子呢。会不会眼睛变成三个,手臂变成四个,头上长出角,又或是生出尾巴……】

  预想均未猜中。

  答案是“空无一物”。

  别说角和尾巴了,甚至手腕和双目都消失了。仿佛在说已经不在需要生物的器官般,伊莉缇雅作为生物的器官全都消失了。

  【……真是……非常丑陋的姿态呢……甚至超乎想象】

  [没有变化哦]

  我从后面抱住了这样的她。没有身体的黑雾。手刚触碰到,便传来了宛如抱住冰块般的感觉。

  然而即便如此——

  [你没有任何变化,因为我就在这里]

  【…………】

  不足一个呼吸的沉默。

  【不对,变了哦】

  [伊莉缇雅——]

  【不对哦,约汉姆。改变的是你哦】

  呵呵。

  即便变成了怪物,只有伊莉缇雅的笑声没有任何变化。

  【对抱住我这件事,变得不再犹豫了呢】

  [……]

  听到她意料之外的玩笑,我无言以对。

  被这样说的话。

  我又该如何回答呢?

  【但是,到此结束吧】

  伊莉缇雅轻轻离开了。

  如字面意思一样,如空气般穿过了我的臂膀,然后她站在了我的面前。

  仅有一步的距离。

  伸手便可触摸到的距离。

  [不愿意吗?]

  【真是个笨蛋】

  怪物发出了无语的声音。

  【被这样紧抱的话,我……恐怕会忘记一切,就这样永远和你互相拥抱不再分开】

  比起毁灭皇厅。

  比起消灭帝国。

  更加渴求和最爱的骑士拥抱。

  【所以到此结束。但我们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吗?】

  伊莉缇雅伸出了手。

  在她的手前,我默默单膝跪地垂在头颅。

  【出发吧,我的骑士】

  [只要我生命尚存,就会与你一起战斗,我的主人]

  直至最后的瞬间。

  没错,直到这场战争结束的“瞬”间,我都是只属于你的骑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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